飞盏香(被数学创飞!)

一号杀人案|古言gl|非推理|2.庶几致效

  初出茅庐反骨狱卒×礼教“祭品”冤案嫌犯 古代背景白话短篇百合 详细背景设定见首篇~算是处女作捏,希望大家稍稍支持(*'▽'*)♪


  


  “押这盗犯下去,关在普牢四号。”


  “是!”海冰抱拳,刚要回头,又想起什么似的,问了一句,“典吏大人,我记得林家那案子,不是有许多人么?为何只有死者妻室晏氏一人在押?其余涉案者拘在哪儿呢?”


  “他们暂押衙旁耳房了,不在监里。”


  “那晏氏呢?晏氏不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她行凶杀夫么?”


  “一来,她的作案嫌疑最大;二来,防止串供。所以,晏氏才调你那里去。而且,晏氏是被告,矛头都指向她,而其余人则占的是苦主(被害人家属)的身份。”


  典吏颇感头痛,按了按太阳穴,“小海,都和你说了,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,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。年纪轻轻的,比教俺孙子那老学究还死性……”


 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,就是磨破嘴皮子跟他犟,也是瞎子点灯——白费蜡。海冰只好乖乖闭了嘴,规规矩矩再行了个礼,背对着典吏,暗暗吐了吐舌头,随即扭着那盗窃犯往女监走去了。


  


  一个月后,子时。


  “饭来咯。衙里伙食真的差,不过呢,总比饿死强。”


  海冰强忍着饥饿,解锁推门进了一号牢房。这些天,看到晏氏精神状态还可以,身上也没有伤,她就放下心了。


  晏氏看了看栏杆外头地上堆叠的圈圈铁索:“……这是……?”


  “是我,我又自掏腰包,让牢头把那个死沉死沉的铁钉大木块换成了这种锁链,我说了好久才成。虽然还是一般沉,但你行动起来起码会自由一点。”


  海冰把馒头放在地下后,解开晏氏的枷锁,把铁索拖进来,给她扣上手环,“我挺财迷的,公子可要珍惜啊。”


  晏氏待她弄完,悯然道:“姑娘,我实在不明白,你为什么这样对我?”


  海冰沉默了一会儿。“坦白地说,我觉得你不是案犯。但是他们觉得你是。所以,我得抓紧这个时候和你说说话,要不然过两天……唉,算了,你还是先吃吧。”


  晏氏眸子一颤,温柔地看着海冰,那双眼仿佛汪着一池水,在昏昏的灯光下隐隐绰绰地泛起涟漪:“我要说我确实不是,你信吗?”


  “我要说我信,你信吗?”海冰戏谑地反问。


  “信能如何,不信又能如何呢,”晏氏自嘲似的说,“反正我的脚一踏进这里,就注定要死在这儿了。”


  “如果你真的无罪,我会救你出去的。”海冰敛起吊儿郎当的神态,正色道。


  “无论我有没有罪,出去都是不可能的。”晏氏微微惨笑了一下。


  “得了,别说绕口令了,反正,你就等着真相出来吧!先给我走你!”


  海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她杠下去,直接一个馒头塞住晏氏的嘴,接着贴心地递过去一碗虾皮汤。


  “你有没有名字啊?”海冰等她咽下去了,寻思着总叫人家晏氏女晏氏女也不老合适的,“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。”


  “我闺名叫宝糖,珍宝的宝,喜糖的糖。不过,自从我及笄出嫁后,没人叫过了。”晏宝糖轻轻道,“小时候,这对我是多熟悉的名儿啊,爹娘叫,兄弟姊妹叫,还有……”


  “还有谁?”


  宝糖抿住唇,眨了眨眼,摇摇头:“我差点忘了——没了。你呢?我还未曾问过恩人姓名。”


  “我叫海冰,冰糖的冰。我这个姓祖上有过大清官,叫……叫……”


  “海瑞。”


  “对,是他,”海冰充满崇拜地说,“他是我打小心里的英雄。我是贱籍,自然不能和他比,但我发过誓,我来这里做事,就会认认真真对待每一个人、每一件事,就从对你开始。”


  宝糖这次是发自肺腑地笑了笑:“你会是好人的。谢谢你。”


  她艰难地拖着铁索挪向小案子,展开几张纸,递给海冰:“你前些天无意间提到,你不满足识字,而很喜欢诗韵。我每日晚上等你走了,就着月光写了些,你看看也好。我前些天向你索纸笔就是为这个。这法子是我摸索出来的,另辟蹊径,一般儒生不常用的。”


  海冰愣了愣,接过来:“你竟这样把我的话放在心上!”


  她展开来,一页一页地逐字逐句看。一面看,一面心里暗暗念诵。“真是好法子!”


  宝糖唇畔的笑也很快消弭了。她看到已经凉透的馒头,眼里闪过一丝心疼,“这都是你的吃的,以后不用管我了,你自己吃吧。”


  她打量着海冰,“你的脸都比开始瘦了好几圈……”


  “这怎么行呢,你这样饿死都比问斩早!”海冰放下纸,腾的一下站起身,忽然一拍脑门,“对了,两天了,你娘家呢!娘家人是不是不管你了!我明天得去问问!”


  “你别问,”宝糖一把揽住海冰,“……他们会耽误你时间。”


  海冰虽然情绪有点激动,但一直留心关注晏宝糖的神色。


  她瞥见了宝糖一瞬间的慌乱神态。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:会不会是宝糖的亲人来林家探望,情急杀了不善待妻子的林珏,宝糖包庇下了呢?


  “好,我听你的。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,姐姐千万不要胡思乱想,天底下哪有人不顾念骨肉的!大不了还有我呢。”


  海冰就手把那两张诗词韵律的纸揣在怀里。


  她还是决定先瞒下要去晏家的事。如果晏家真有人来看宝糖,也算是给她一个惊喜。

  

  


  “绝无可能。晏家是我们重点排查的对象。根据邻人反映,当晚晏家无人出户,各方侦测也均显示并无异常。”


  刑房典吏看傻子似的看着海冰,捋着长髯呵呵一笑,“小丫头,不要觉得自己是神探,你想到的我们可未尝想不到。”


  “但是,您不觉得她家人实在太冷心冷情了么!叫门也不应,送饭也不送。真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!”海冰的语气充满不忿。


  “你知道晏家若是执意为女孩儿申冤,将会怎样么?”典吏摇了摇头,低目继续批着文书,“晏家人丁寥寥,但凡一个人陷在这泥淖里,整个家都别过日子了。就着现在没证据跟他们攀扯上,人家自然不愿意上衙门自讨苦吃,受上下大小官吏的敲诈。”


  海冰双唇紧紧抿着,衣裾几乎被五指指甲戳穿,骨节隐隐绰绰地往皮肤上泛着青白。直到掌心的汗把衣裳濡湿,她才慢慢松开了手,颇无力地道:“晏氏作案之论明显有疑……”


  “孩子,此案调集胥吏,已足足审了一个多月。案情并不复杂,所有证据都指向晏氏。她就在卧房旁洗衣,若有人闯入,她岂不知?丈夫与人搏斗,她能半点不觉?”


  顿了顿,典吏又说,“再者,林家家丁俱是忠心的老僮仆,且有不在场证明,嫌疑已排除;林家方圆十里我们也搜查过,并无可疑人等。”


  海冰长长吐了一口气,眉头拧得更紧了:“那她平日逊顺忍受,有何动机逼至杀人?”


  “这也是怪异之处。当日死者夫妇并无较往日大上许多的争端,只是如常家暴。”典吏落了笔,话语中充满沉郁,“无论怎么说,现在案审已至僵局。看来,县官老爷是非得从晏氏身上找出些什么来了,估计还可能……咬死。”


  海冰瞳孔一缩: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


  火把的光狞笑着蹿入黑暗,像一团狂舞的魂魄。


  看守房里有各房的钥匙。第一晚,海冰拿了钥匙,蹑手蹑脚地溜了过来,但县官仍在,防范甚严,她没敢硬闯。次日将近丑时,海冰看人出来得干净了,才悄悄打开刑拷室的门。


  墙上的枷锁上,两只搁置双手的洞,仿佛一双眼珠被剜掉的淌血的眼,阴恻恻地盯着海冰。


  谁说死后才能堕入地狱,这刑拷室就让人目睹人间的炼狱!


  虽然海冰早有准备,也算是吏员“世家”之人,但毕竟小时候没怎么去过这间屋子。眼前的景象让她险些把怀里的敷料抖在地上。


  她别过眼去,急切地沉声道:“晏姐姐!晏姐姐!”


  听到呼唤声,晏宝糖费力地睁开双目——睑上停滞的血差点要凝固了。“姑娘……你回去……你不能……离……咳……”


  “也不差这一次!你别动,伤口会裂。”海冰出于职业素养,按捺住狂跳的心,冷静地掏出药罐子。


  她扒开宝糖的衣裳,仔细一看,倒吸一口冷气。刑讯规定是禁逾三次,一次不得鞭笞二百上,然而宝糖受到的,绝不止于此。


  她手抓了一捧药,轻轻敷在宝糖伤处,“疼吗?”


  “没事,麻了。”腥甜的味道不断上涌,几乎是巨浪将要冲出喉咙,但看到海冰就在面前,宝糖还是调集全身气力压了下去,“你这……白费,明天……还要。”


  “能撑一天是一天。”海冰的脑子飞速运转,她在犹豫要不要劝导宝糖屈招——招,她即刻就是死罪,但能免于苦楚;不认,估计再过两天就会不成人形。半晌,她试探着开口,“两天了,姐姐……说过什么?”


  孰料,宝糖一听这话,只是将头垂下,双目紧闭。无论海冰怎么说,宝糖都像遭了魇般,一直重复着一句话:“我是清白的,我没有杀人……”


  海冰没再说话,手却在一刻不停地忙活,用带来的汗巾拭血、上药。


  “呜呜呜……”


  倏地,一阵微弱的哭声传来。海冰吓了一跳,急忙把宝糖的衣裳系上。“谁?”


  只见墙角竖着的刑具后面,跑出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。小女孩约莫六七岁,小瘦猴子似的,八成是因为个头很矮才能藏在那里;衣着很体面,但前襟都湿透了,脖颈上还留着水痕,估计已经悄悄流泪很久了。


  “你是哪家的?”海冰俯身问。


  小姑娘撇嘴道:“我的婶婶就是她。”指了指宝糖。


  “你怎么会到这儿来?”


  “我爹带我来,我不愿意走了,我要陪着婶婶,呜呜呜……”小姑娘说着说着,又抽噎起来,“爹爹一直以为,婶婶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才杀三叔。才不会呢!婶婶从没离开过三叔!三叔每次打她我都生气,可婶婶告诉我,三叔不至于去死。她不会杀掉三叔的,不会的,呜哇……”


  海冰被小女孩逻辑不清的话整得脑袋发晕:“别哭了别哭了小妹妹,你太小了,在这里不好。回来再让你和婶婶见面。咱们现在让爹爹阿娘接你,好嘛?”


  “蕙儿……”宝糖忽然动了,带得捆着的铁链“沙啦啦”直响。她待把气喘匀,温声对小女孩道,“把头上的坠儿和手上的玉镯子给这个姐姐。”


  蕙儿抽了抽鼻子,呆呆地看着宝糖,又瞧了瞧海冰。


  “乖。你再从婶婶房里拿。”宝糖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

  蕙儿听话地褪下首饰,小步挪到海冰面前,踮起脚尖,对海冰悄悄说:“婶婶要你去当铺换钱。”


 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这些了?海冰无奈接过首饰,搁在兜里。她检查了一下宝糖的情况,附耳轻声道:“我送蕙儿去她家,这一晚大抵也回不来。宝糖,你千万不要乱动,也不要啼哭,这都对你伤害很大。明天我看看能不能……再打点打点。”


  “我已想好怎说……为我,你太苦了,再不必如此。”宝糖叹了一声,“下一世,若你是个男儿,我定……以身相报。”


  海冰怔了一下,旋即笑了笑,便领了蕙儿,疾步离开刑讯室。

  



  原来,蕙儿是林家次子的第四女,偏房所出,序齿又小,性情又孤僻,不得她那个只知花天酒地的爹爹宠爱。小姑娘和宝糖走得很近,经常溜到叔婶那里玩。


  而且,蕙儿又是总角的小孩子,所以,她说的话应该没有太多虚假成分,宝糖墙外红杏的概率不高。


  根据前些日搜集到的现场情况,新发现林三卧房外草坪有浅浅的踩踏痕迹,嫌疑人有越墙而出的可能。


  这样一来,周边的壮年男子,就还不能如典吏所言,排除掉作案嫌疑。但现在问题是,根本找不到确定的人……

  

  还有一个很影响审案的因素:林家当时为子娶妻时,贪图彩礼价贱,才选了宝糖这个小户的女儿。但自她过门后,林家又一直不满她身份。

  

  这么一出事儿,林家人一则怕查到林三的两个哥哥头上,二则怕后半生供养寡媳生出什么是非来,所以这些天总往衙里跑,一力把所有嫌疑都推给宝糖,迫使她供认杀夫。


  案情还是过于复杂,县令却有速决之意……若加之将至官员考评,上级不愿细查疑狱……


  狂风“呼啦啦”地拍向万家户牖的窗纸。


  转天,晏宝糖翻供了。


  她否认了以前坚持清白的言辞,转而招认确是自己对丈夫积怨已久,故而谋害。


  查案不出,便病态追求口供的重要性。当晚,宝糖便被下在了连海冰也见不着的地方。


  海冰知道,下一步就是往上报了。


  她回到看守房,坐在桌前,点了一盏烛,一狠劲,咬破小指。血珠吻着纸,落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字。


  书罢,她将信严严密密地封好。出了县衙,她先去了典当铺,当了小蕙儿的首饰;继而直奔驿站,将血书交付邮吏,选择加急快件。


  “劳烦让邮差转告知府府中守卫,信,另附二命在此!”


  


  不久,州上佐吏下巡通告,提林氏凶杀案犯上州衙复审。


  宝糖在被领出来时,特地跪请,点名让女吏员海氏前来会面。


  海冰闻讯,几不思量,很快赶了出来。看到宝糖几经重辟,伤如麟集,桎梏加身,也不禁红了眼眶。


  “此一去,不知几时得归!若我不保,望贤妹挫我骸骨,不能结草还君大恩,也当应世间之报。”


  “姐姐休说这等话。天理昭然,决不教善人枉屈。”


  宝糖都已经把话说得如此郑重,是到当真攸关生死的地步了。海冰便没有多言,只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,叮嘱她保重身体,不要有别的念头,还托请押解的差人稍微放宽。


  待宝糖的车马走了,一匹快马忽然奔驰而到。马上差役提着一纸貌似告谕的东西,翻身下马,向准备跟随囚车后出发的刑房典吏耳语了几句。


  刑房典吏面色一变,转身向海冰招了招手。


  差役问:“此人就是狱吏海冰?”


  海冰抱拳道:“卑职正是。”


  “知府大人叫你跟随我,不行官道,秘密赶赴本州老爷私邸。”


  海冰眼睛一亮:“遵命!”


  刑房典吏察觉有异,低声问海冰:“丫头,你是不是……?”


  海冰微微点了一下头:“晚辈逾矩了……大人,若小人不得原职,万望看顾我家父母。”


  典吏缄默良久,忽然禁不住老泪纵横。他拍了拍海冰的手,颤抖着道:“你逾矩,可是逾得好!逾得好啊!”

  

  这是他年轻时也没能做到的理想!


  海冰上马按辔,向典吏再礼:“虽不可期,庶几致效!”


  庶几致效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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